和沈克琦先生接触,我最大的感受是他做事的认真和待人的诚恳。有这么几件事,令我永久难忘。
第一件事是,2010年,秦克诚研究员和我合编《木铎金声集:贺赵凯华教授八十华诞》(高等教育出版社,2010)时,很想请沈先生写一点文字,但担心年近九十岁的他过于劳累,故难于启口。正当我们踌躇不定时,没想到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写一篇文章。在这篇题为“由凯华想到的一些事情”的长文中,沈先生不仅深情地回顾了赵凯华先生的成长过程,更从总结历史经验与教训的高度,对我国教育制度、物理课程和教材建设改革提出了深刻见解;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师生情谊和对中国物理教育发展的期望,使我们十分感动。
第二件事发生在两年之后。2012年,为庆贺《物理》创刊四十周年,我们精选了历年发表的四十篇代表性文章,编成《岁月留痕:〈物理〉四十年集萃》(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,2012)一书,其中收录了沈先生1995年发表的《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——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物理学界的一支奇葩》。为使读者了解每篇文章的写作背景,编委会特邀每位作者或指定专人写一则简短的补记。不料,年已九十一岁的沈先生竟写了一篇超过2000字的稿子,篇幅和价值远超通常意义的补记。除详细补充了一些资料外,不仅以“对西南联大的评价要实事求是”为题,反驳了诸如“西南联大培养出诺贝尔奖获得者”“西南联大就是世界一流大学”等不实说法,还以“如何总结西南联大的办学经验”为题,明确阐述了西南联大倡导民主、科学的精神以及兼容并包、严谨治学、通才教育、教授治校的办学传统。沈先生在补记中体现出的实事求是精神,令人钦佩。
第三件事是,沈先生在耄耋之年和赵凯华先生共同主编了《北大物理九十年》《北大物理百年》两本大书,给后人留下了北大物理教育发展的一部信史。书中,沈先生执笔撰写了北大物理学科从1898年京师大学堂创办到1966年“文革”兴起跨越近七十年的悠悠历史。更令人感动的是,沈先生在撰写“反右和整风运动”一节时,痛陈物理系师生遭受的严重危害,并以附录的形式详细地按年级和专业一一列出被错误地定为“右派分子”“反党、反社会主义分子”的物理系156人名单,在全国高校的校史、系史中实属罕见。沈先生此举表现出的道德勇气和高尚人格,将被永远铭记。